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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卡黄」长安曲 1

* 君臣第一卷 长安曲

* 卡黄/熊鞠




第一章

 

我醒来的时候,黄婷婷已经穿的一表人才,连带我的衣服也被她拢好好的,仿佛刚刚的翻云覆雨都不过春梦了无痕。此刻她正严肃地皱着眉头,拿了我的朱批,搬了个凳子在我案上勾画奏本。像往常许多这样的情景一样,我醒了便无所事事,支着肘看她。

 

她还是穿金红色的飞鱼服,敛着的一双桃花眼里仿佛仍映着殿里晃荡的烛火。睫毛上驻着一束光,扑扇扑扇,勾得我心里痒痒的。

 

“奉贤,坐过来。”

 

她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,“醒了?”自顾自说着,踌躇一下,也坐到了龙椅上。

 

不知道设计龙椅的人是不是早考虑到帝王家奇奇怪怪的情趣,给设计得不宽不窄:一个人坐有点空荡,两个人就得贴在一起。甚合我心。

 

她一本正经地坐过来,挺直身子照旧一本正经地批奏折,前几年她还固执地用蓝批,重要的事情还要一本正经地讲给我听要我做决断,然后拿了朱批让我写。奈何我少时顽劣,写的字并不十分入眼,以此推脱,渐渐地她也纵容了我,近来就干脆地直接用君之朱批越俎代庖了。

 

正入神地想着,却听她小声地吸了吸鼻子。大殿空敞着,只有我们两个人和穿堂的风,她坐久了,刚刚又出了点汗,此时许是有些着凉。

 

我扯了外衣,往她肩头一罩:“披着,冷。”声音还有点沙哑。

 

黄婷婷显然是抗拒了,是啊,坐在龙椅上,还披着我的明黄色的龙袍,这事换个人,够掉好几个脑袋的。但推拒是推拒,她到底还是接受了,嘴角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弧度,说,“谢陛下。”

 

陛下。

 

我很是不满这个称呼,但此刻也没有必要跟这个固执古板的人在称呼上做争执。

 

我伸出手去,给她理了理颈后的碎发,又迷恋地抱着她,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,手指似有若无地从小臂抚摸而下,碰着那只刻着我表字的朱批,一抽手就把它给扔去了一旁。

 

“你都不的么?”

 

我邪邪一笑,将累字尤其加重了。她面上不禁现出羞赧的飞红,低了头,正方便我将手指绕住她垂下的发丝。

 

“今晚……”

 

“留下来吧?”

 

 

 

我再次睁开眼睛时,已是在寝宫的床榻上了。天将露白,屋内的烛火映出袅袅檀烟晕散。淡紫色的流苏悬坠床边无谓地动着,我的身侧一如既往地空空如也。

 

黄婷婷已经走了。

 

我干干地咳嗽了两声,示意朕醒了。侍女的声音登时在门外响起,规规矩矩地道,“陛下,黄将军已吩咐备好温水……”

 

我不由翻了个白眼。她这样是想让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,朕是下头那个么?

 

虽然昨夜情形确然如此,但也不过偶尔如此、偶尔如此。

 

我半起了身子,锦被滑下来,衬衣布料松松垮垮的,果然露出身上那么些个暗色的瘀痕。大概是习武之人的通病,她于这事上一贯很用力,近来尤是,折腾了半宿才放手。我照着胸口的痕迹摁了一下,果然有钝钝的痛感。门吱呀一响,我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襟,干干一笑,问:

“她什么时候走的?”

 

侍女站在一旁,恭顺地答:“将军是刚派人过来嘱咐的。以将军的功夫…什么时候走的,却是不知。”

 

我哦了一声,把手臂伸到她为我展开的外袍袖筒里,无奈道,“罢了。”

 

 

 

诗云:芙蓉帐暖度春宵,从此君王不早朝。

 

都是诗人闲出来意淫君王的屁话。我打个哈欠,春宵是要度的,然而早朝也是不可不上的。

 

不是没试过赖床,结果是被我的黄将军闯了寝殿,众目睽睽下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了起来,包上皇袍,扔去了金銮殿。

 

那日早朝的时候她一直冷着脸,且自后足足两周,都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,说是清剿京城附近的贼窝。

 

京城附近哪有贼窝?早不有晚不有偏偏这时有?就算有了,又轮得上仪鸾司的将军带着朕的亲兵清剿?

 

黄婷婷分明是摆脸色给我。

 

但我又无可奈何。

 

没了黄婷婷的大殿岑寂无比,我揣着骄傲不想先去示弱,可却想着她一定会回来找我,因怕错过,故而日日在大殿里批奏折。一次一次独自一人批到昏昏沉沉睡着。

 

迷蒙之中好像听见魏安向别人行礼的声音,身体陷入熟悉的怀抱。次日醒在寝殿的床上,手腕上多了一串檀木珠子。

 

“喜欢么?”她自帘幕后走出,头发尚披散着。

 

我在心里嘁了一声,对她的品味一贯不置可否。虽是如此,她靠近我、抱住我时,我却难以挣脱。

 

有了这次经历,我只得装模做样地做个勤勉皇帝。整好了冠,正好听见城门处的钟鸣,轰轰隆隆中,浩荡荡一行人往大殿去了。

 

今日的大殿有些诡异的安静,我觉得哪里不对劲,才发觉奉贤并没在我案前站着,却是穿了朝服在班列里。每每有大事,她就会在朝臣里站,许是很久没有这样的“大事”了,她和大臣们不免有些生疏,才一时冷了场吧。我想道。

 

拨了拨袍角,落座。外面鼓声打了三通,群臣呼了万岁,我一句平身刚落下,礼部的沈大人和兵部的赵大人就站了出来,彼此望了一眼,谦让了一回,赵大人先开口了。

 

他说的是南疆的战事,不过是个小郡城的事,告捷的塘报早在半月前就摆在朕的几案上了。我掏掏耳朵,这回说的是献降议和的事,依稀似乎听他说南羽郡的郡主……

 

说这个我就有了点精神:南羽的这位郡主,我可是有耳闻的。

 

历朝各代都得有个“美”的标杆。李唐有杨玉环,汉家有赵飞燕。如此论起我朝,这标杆便当之无愧的是这南羽的飞霜郡主,鞠婧祎了。

 

回过神来,礼部的沈大人已经长长一揖,道:“臣以为赵大人所言极是。这桩亲,于情于理,都再合适不过。陛下青年才俊,那郡主也是风华无双,女才女貌,真真是众望所归的大好事。”

 

他面带喜色慷慨激昂,方语毕,底下乌泱泱一众人便窃窃附议道是啊是啊。

 

我这才浑身一激灵,反应了过来。

 

于是冷冷一笑,“众望所归?你们这是串通好了算计朕么!?”

 

被这么一喝,底下蓦地静了。我的目光在唯唯诺诺躬身的众臣里扫过,定在黄将军的身上,心里五味杂陈。

 

她却跟我目光一对,不卑不亢地出了班列,道,

 

“臣以为,联姻之事理应慎重。撇开边境之事不说,陛下正当青年,贤德明治,后宫无妃。南羽郡主,人言美若天仙,与陛下必定相配——”

 

黄婷婷拱手一跪,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面容。

 

“臣请陛下,大局为重,与南羽,联姻。”

 

我想我的面色定然是生冷的。气到了极点而又不得不忍耐时,人的脸色一定都是这样。我又冷笑着哼了一声:“好一个大局为重——你说完了?”

 

她顿了一下,整个大殿仍寂静无比,只听她低着头道,“是。”坚定的回音散在大殿里。

 

我拂袖站起。

 

“黄将军。”

 

我没再叫她的表字。

 

“整座大殿之上,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,就是你了。”

 

 

 

我冷着脸咚咚咚地走去御书房,只觉得自己像个点燃了的爆竹筒子,好容易才压住自己不要炸开。

 

御书房桌子上还摊着一本《飞鹰君传奇》,和四书五经子曰诗云不一样,武侠小说我向来还是看得入迷的。但此时,翻开书,字字都看得懂却一个都进不了脑袋里。我气恼得不行,但碍着案前的魏安,又不便发作,憋得愈发难受。

 

无谓地把书翻了一页一页,却见侍女小紫叩了门端着托盘进来,我方才动了动坐的半麻的身子,一面叫魏安给我摁摁肩膀,一面接过了茶杯细细啜饮。

 

我看见她肩膀上有未拍净的雪花,好奇道:“外面可是下雪了?”

 

她福了福身,目光游移:“是……”

 

我看她似乎有话,便静静盯着她,只见这姑娘咬了咬牙,道:“陛下,黃将军在殿外……”

 

“不见!”我极快地将话堵了过去。

 

魏安也不疾不徐地斥道:“放肆。还不速速出去?”

 

小紫扑通一下跪下了:“陛下不见,将军便要在阶下跪着……”

 

我面色一僵,甩手就将书摔在一旁。

 

“管什么?让她跪!”

 

小紫自己红着眼角去领罚了,御书房的门一开一合,我看到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,和阶下飒白里的一抹金红。

 

整个下午我都在御书房消磨,倒是把许久没看完的几本武侠都看得差不多。魏安在我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揉肩膀,我叹口气:“往中间些,哎,那里是个穴位……”

 

七十多岁的公公笑道:“老奴未曾习武。还请陛下多担待了。”

 

习武。

 

我恍然想起以前做皇子时的事情,那时我还是个顽劣孩子,书也不读,整天都去龙威卫那里找黄婷婷玩耍。担当着教导我之大任的太子哥哥知道了,知道也管我不住,就将我俩一起接在太子府教导。她习武,我念书。

 

后来我当了皇帝,初当政的几年,奏折怎么也批不完,累得整条手臂都是酸的。每每此时,我的黄将军就会过来我的身后,轻轻地把住我的肩膀,用拇指揉捏肩胛处的穴位。我往后一倚,便落入她的怀里,稍微抬头,眼睛里就是她倒立的、温柔的轮廓。

 

我叹了口气,抖了抖肩膀示意魏安停下,悠悠地似是无意:“雪,下了几时了?”

 

魏安自然是懂的,他往后退了一步,欠身:“自下了早朝起便一直下。黄将军已在雪里跪了三个時辰了。”

 

 

 

我自正门出去,阶下的黄奉贤已经成了个雪人。

 

她跪在铺天盖地的雪里,膝盖给雪埋的不见,那张脸愈发得白,鼻头却是红红的。她官帽除在一边,散着头发,宛如无数个在床榻之上的夜里一般,显得那样无辜。

 

她听见了声响,从冻僵似的姿势缓缓抬头,眼神清澈又哀切。

 

明明刚刚在房里已经动了恻隐之心,可真的看见这张无辜之极的脸,想着她瞒我的事,怒气不禁又烧了上来。

 

“黄将军——”我负着手,刀般的风把天空撕成一道道飘飞的蓝绸子,我半仰着头看着飘忽不定的天,闭上眼睛,“你走吧。”

 

她抬起头,容颜憔悴,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似乎有一瞬的动容。

 

“陛下不治罪于臣,臣便……”

 

我戏谑地挑眉:“便怎样?”

 

她的嘴唇翕动,又紧紧抿上。

 

我呼出一口白气,感觉森森冷气已经侵透了骨头:“你到底要我治你何罪?”

 

“臣……”

 

“够了。”我打断她的支吾,忍住眼眶里的酸,在这寒天冻地里吸了吸鼻子,声音闷闷的,“从未听说,负心,也须由朕来定罪的。”

 

 

 

当晚的寝宫十分寒冷,我辗转翻覆总睡不着,小紫来给暖炉加了好几次柴,依旧是不见好。

 

被窝冷便睡不好,睡不好便发梦。

 

这一梦,梦见许多往事。

 

 

那时我还是个皇子,上头有两个哥哥,我是小幺,受宠如何自不必说。

 

一母同胞大我十几岁的太子哥哥常抱着尚小的我,春日吹东风看桃花开,冬日踏雪泥寻梅花香。

 

二哥哥稍微有点阴恻恻的,远不如太子哥哥明朗。但也总是宠我的。只是我每每总是让太子哥哥抱,惹得他伸出手却顿在空气里,只能尴尬地一笑。

 

太子哥担着教导我的职务,我于是常在太子府玩耍,一切往往由他的亲随陪着,太子府的侍卫头头便是黄婷婷的哥哥,黄秉林。彼时我就同他妹妹经常玩在一处,后来两人干脆一起在太子府受教。

 

不比我病殃殃的懒,黄婷婷是个根骨极佳的好苗子。我偷偷摸摸描绣像,她洒洒脱脱舞刀剑。逢着太子哥来督导,黄秉林就开玩笑说道,以后就让婷婷做三殿下的护卫便好。太子哥当然笑说怎么可能,婷婷俊才,将来是要做将军的,怎能归了小幺。

 

可这两人大概想不到,黄婷婷到底归了我。

 

某天我因掏鸟窝爬树,玄凤鸟就在一臂之外时,不慎,跌了。

 

失重感蔓延的时候,我脑子里想的是,完蛋,以后要当轮椅王爷了。这时候却听见风刮起袍角的猎猎声。

 

仿佛读过的戏文全成了真。我跌在她温软的怀里,手足无措不知作何反应,许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都比较胆大吧,我当时遵从着本能、环住了黄婷婷的脖颈,吧唧一口亲在她侧颈的痣上。黄婷婷一愣,险些把我给扔了出去,但所幸她很快紧紧地抱住了我,一双桃花眼里潋滟着波光粼粼。

 

青涩时期的两厢情愿让一切进展都快,桃花盛开的春日,她单膝跪在我身前,誓言道:“为你举剑,为你成盾。因你而生,代你而死。”眼里是灼灼烧起来的风华。

 

说起此处,还有个笑话,我俩私定终生时,太子哥哥和秉林哥哥还尚是单身。

 

 

自小我就知道,太子哥哥是要做皇帝的。

 

做皇帝就必要建功名,于是乎那年二十七岁的哥哥就领了命去清前朝余孽,一帆风顺大战告捷,不料却在班师途中出了内奸受了埋伏,归来时只剩几千残兵,共着一具冰冷的棺材。

 

而黄秉林作为副将,救驾来迟,深知难逃一死,在太子棺前自戕了。只求保家人性命。

 

而罚是免不了的,于是乎,黄秉林家的、在龙威卫供职的黄奉贤,便被革了职,配来了我的王府。

 

梦到此处戛然而止。

 

 

 

起来时一阵头晕目眩,被窝依旧冰凉凉的,想起一句诗,夜深沉,独自卧;起来时,独自坐,有谁人孤戚似我。

 

没人来拎我,早朝自然是旷了。我慢悠悠地穿戴好,又绕去了书房,不想见那个人,还特意去绕了后门。

 

再回去说那个梦。

 

黄婷婷终究是顺了我的意,入了我的府。只是在我年少所有的念想里,她都是一袭红色来的。她却一身白的来了。

 

当时我以为没什么,人来了便好。后来才知道,这抹白色竟是接下来所有阴差阳错的伏笔。

 

太子薨,朝野动,暗流涌。

 

二哥哥抱了病,多时不见。父皇因丧子之痛也一病不起。而东宫之位,尚是空缺。

 

压抑的气氛里,我也跟着消沉了好多。消沉之间。却愈发晓得掂量人生的分量,珍惜身旁的人与事。每每见了婷婷,都禁不住想将她揉进身体,自此骨肉不分离。

 

那日喘息过后,黄婷婷歪在我怀里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话。突然静寂了一会儿,紧接着,她幽幽道,“殿下,早下手为强。”

 

我惊了一惊。但也很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,一时不知怎样回答。

 

——自小我便以为以后的皇帝一定是我温润的大哥,而我便做个闲散王爷,寻个山青水绿的地儿,和婷婷终老一生。

 

夺权之事,我从未想过。

 

我说我一个女儿家,纵然有着皇子的名,流着嫡系的血,到底名不正言不顺。

 

她敛了眉目,也不再说些什么。只是劝我还要多提防些二哥。

 

我原以为这种事不会落到我头上,故而罔顾了婷婷的忧心,想着避开暗流涌动的中心,去太子哥哥去世的山峦守个一年半载。谁知一守,便出了事。

 

劫道的人蒙着面拦下马车,黄婷婷飞身下去,同那群人厮打在一起。她虽身形矫健,但又要分神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我,到底分身乏术。

 

她急了眼,一把将我推上马车,无视我的呜咽和抵抗,狠狠地向马匹发了一掌,说,“走!”

 

 

 

马车在颠簸之中摔下了山崖,福大命大的我给挂在了树上,被采药的小孩子捡了走。

 

我醒过来的时候,躺在一民家。那十六七的小孩看我醒了不免嚷嚷,说幸好你醒了,我还要去东市。还来得及。

 

我问他大概是何时了,他答近午时了,过会有的斩首看。

 

京城一向升平,斩首示众难得一见,他面上显出稀罕的神色,又急迫地问我身体如何可要一起去看看。

 

我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,急问他是斩首何人。

 

他答我:“还能是谁,就是暗算了小王爷的那个侍卫头子呗。”

 

 

想起那时,总不免提到她给拴在柱子上那难得狼狈潦草的样子。

 

黄婷婷是个清俊的人,朝廷上,往往着飞鱼服,挂绣春刀,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,站在廊下或者我的身侧,总算得上是一道挺拔的风景。

 

我一生未拿刀剑,自然难有她那样的英姿,由是更加中意她身上这种干净的气质。

 

可偏偏她又曾告诉我,说那日的我,布衣裹身,午门勒马,手无寸铁,却最是英武不过。

 

我悠悠想起,那日我穿过重重围堵,马蹄顿处,一阵长嘶。丛丛的刀剑向我围来,远处的弓弩手张弓搭箭,生冷的铁器在阳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。我是一个极其娇弱的皇子,生下来何曾见过如此阵仗,可那一瞬间却气血上涌,极为中气的一喝:“本王在此,尔等还不跪下?”

 

我那时确实是怕的,直到救下了她,我才细细体会出这怕来。

 

我是怕她离开。

 

而唯一能永远守住她的方法,只有我强大起来。

 

那日我在泪水迷蒙中抱着她,嘴里只说一句。

 

我说,黄婷婷,我要做皇帝。

 

我要保护你。

 

 

 

有惊无险地回了皇城后,黄婷婷拿给我一个腰牌,血迹染糊的牌上,依稀可辨一个宁字。宁王是二哥的封号。

 

也成了他的谥号。

 

史书上记载说二哥抱病,一直未好,秋天便死去了。

 

 

 

后来的日子变得很顺,我是父皇唯一的嫡出,宠上加宠。若我有意继承王位,我那些堂表哥哥共着皇叔们,就都得俯首称臣。

 

过了两年,父王薨了。我便理所应当地即了位。点了黄婷婷做仪鸾司的指挥使,每天的工作就是立在我案头,一立,便到现在。

 

 

 

恍恍惚惚想了这许多事,心神不宁。

 

我搁了笔,抬起头想让黄婷婷给我添墨,刚要开口才看到立在案头的是魏安。

 

啊,我在想什么呢,断不是她啊,她不是还在跪着么?

 

“陛下画完了?可依旧要老奴带下去裱装?”

 

我这才恍然发觉,手下哪是什么奏折,竟是一副丹青。画上的女子玄妙动人,是十七八岁时的她。

 

一阵热流涌过,我深深地呼吸,暂且放下了矜持。

 

“……魏安。”我问他,“外头的雪,可还在下么?”

 

魏安欠身道:“是。”

 

又道,“阶前之人早前晕倒,如今已在太医院了。”




————


四章完,明天双更这周末更完。

一周年快乐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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